时间拨回到洛斯托夫特会战的次日，亦即是英国舰队回归伦敦举办凯旋仪式的日子。
在和来势汹汹的荷兰舰队的作战中压倒性地获得了胜利，这个消息很快在政府有意的推波助澜下传遍了整个伦敦，而照这个势头只怕一周之内，这场胜利在整个英伦三岛都会成为热门话题。
即便是包括伦敦在内的整个王国原本还因为黑死病而显得活力不足的姿态。
有这样的一针强心剂，原本躲在乡野或者闭门不出的人民也有个机会好好地欢闹一阵了吧。出于这样的考量，素来以欢乐王闻名的查理下达了尽可能盛大地举行宴会的命令。
另外，查理也打算借此打压一下一直反战的议会派。
虽然因为入夜的缘故，一阵阵海风里透着些微的凉意。但人们兴奋的心情和下肚的烈酒很好地为身体提供了一股子暖意。
查理二世同几位显贵站在高台处，身后排开一行装备精良的士兵。
因为包括大法官和议长在内的议会派也出席了这场庆典，查理特意安排了皇家卫队的精锐以英勇的姿态担当护卫。这些英武的士兵以及源源不断入港的皇家海军舰船，就如同查理所料的，给议会派的领袖们巨大的威慑和压力。
“埃舍尔卿，可以麻烦你准备一些御寒的衣物吗？似乎我们的议长阁下和大法官阁下脸色有些发白啊。”敬语被刻意咬得很重，听得两位面上是一阵白来一阵绿。
但是眼下可是全英国的光辉之时，如何能够发作呢？
“劳烦陛下费心了。”毕竟是混迹政坛多年的老狐狸，两人强压下不甘，挤出笑意。
查理也见好就收，别回脸去。
钟敲刚好八下的时候，约克公爵，英国皇家海军的总司令在奏乐中一步一步庄重地踏上了台阶。贵重的皮草披在白色的礼服上，腰间则别着象征军人身份细长的轻剑，后面跟着排成两列的一众下属。
看到这两列英气勃发的军官，查理当着议会派两位领袖的面，不仅流露出欣慰的表情。
埃舍尔扫了扫队伍，发现似乎少了自己要找的一位要人，不禁愣了愣。
查理轻声地咳了咳，领会到其中含义的宫廷侍从们连忙端上一杯杯红酒。
“敬圣乔治和我们的舰队！”查理领杯。
“敬胜利和我们的陛下。”约克公爵等人也举杯附和。
一饮而尽，大家把酒杯放回托盘，等着国王接下来的后文。
“在这次的战斗中，经由我们的司令官，朕得知有一位出色的策士制定了致胜的计划……”查理正在兴头上，张口便是一番慷慨陈词。
听得一旁的公爵心脏咯噔漏跳一下，心说这洛德维克何苦躲开这宴会，留我一人独自搏击这张牙舞爪的风暴。
查理朝侍从递了个眼神，于是又端上来两杯红酒来。
查理一手拿起一杯，然后抬起左手，示意这位力挽狂澜于不倒的策士大人上前干杯。
“陛下……”乘着对方尚有兴致，公爵压低声音试着解释，兴奋的查理却完全没在意自家表弟说了什么。
“洛德维克卿？”查理有些不耐烦了。
底下的将官们面面相觑，有的还流出了冷汗。
“洛德维克卿因为身体不适，并没有随行。”扭过脖子看了看不自然地四处张望的部下们。
切，这种时候还是要由我自己来啊，用余光狠狠地瞪了这些家伙，赶忙回过头来。
查理维持着姿势愣了愣，底下的海军众人也只得错开视线，也是僵在了当场。
一片云恰好遮住了月亮，光线一时黯淡了不少。
沉默维持了好一阵，等到云飘了过去，月光又在夜空散开。
“这样啊。”几乎不动声色，但是酒杯却下意识地脱手甩了出去，恰好是溅到了埃舍尔的身上。
而一旁的议长和大法官阁下纵然憋住了笑意，但是脸上松弛下来的肌肉依旧很好地表达了转忧为喜的心境。
“请容许臣下告退。”埃舍尔连忙是借此找了理由离席。
“嗯。”毕竟是自己失手的缘故，查理也选择了同意。
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埃舍尔乘坐的马车来到了一所安静的宅子前。在这样一个全面狂欢的夜晚里，这样的安静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根据自己所知的情报，这所全然不受外界氛围影响的住所的主人恰好是缔造这场升胜利的功臣。
埃舍尔左手抱着文件袋，从马车上下来，而自家的马车夫也很默契地把马车赶到了一段距离以外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习惯，完全是因为埃舍尔隶属于皇家海军里里极为特殊的情报部门。因而隐藏雇主的行踪，成了这位马车夫的必修课。
埃舍尔用空着的右手扣住了门前的铃铛，不一会，一个瘦高的看门人就打开了一条缝。
黑死病持续了好几年的结果之一就是，人们对于每一个访客都显得小心翼翼。而现在的埃舍尔在礼服上罩上了做工精细的一件外套，因为着装的缘故，对方明显地降低了戒备心。
“我是海军方面的人，希望能见洛德维克上校一面。”
“那请等一下。”看门人合上了门，急匆匆去请示自家的主人去了。
虽说不认识自己，但居然会做出让客人在大门等待的事，以贵族的身份还真是失礼啊。不过埃舍尔倒也不恼，对方本就不是喜欢和人来往的性子，应该是有特别吩咐门房吧。
几分钟以后，埃舍尔在会客室里见到了这位古怪的策士。
“您是？”出于礼节的缘故，肤色显黑的年轻人脱下外套递给了一旁的女仆，衣服上红酒的污渍一时令人在意。
“在得知您不在的时候，陛下的恩赐。”知道自己衣服上哪里吸引了对方的视线，只是笑了笑，“我是情报部门的埃舍尔，来找您是因为重要的情报的缘故。”
“这样啊，那么那边的袋子装着的是荷兰方向的情报吧。”等到自家仆人自觉退出房间之后，洛德维克接着说道。
一方面听到对方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了牵连，洛德维克心中生出了歉意；但另一方面，对方即便是在国王愤怒的状况下离席来找自己，多半是重要的军情。
“并非是阿姆斯特丹，而是从巴黎来的情报。”事实上阿姆斯特丹那边的情报网已经中断了有几个月了，当然这种事埃舍尔也不能随意透露。
“巴黎？”
“嗯，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我径直就赶过来告诉您了？”
“甚至没有告诉陛下吗？”洛德维克不由得吃了一惊。
“之所以选择告诉您不过是由于我信任您的智谋罢了，原本在情报处理上我就被授予了很大的自主权，所以您不必顾及。”知道对方多半会顾虑到军纪，埃舍尔连忙解释清楚“至于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实在是因为个中情由万一激怒了陛下恐怕会生出多余的枝节来。”
随即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红酒留下的印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
“我明白了，那么请让我看看这份报告吧。”站起来把门窗锁上，然后接过了文件。
在长达也许超过一小时的反复阅读过后，洛德维克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埃舍尔。
“这可真是，恐怕接下来会很糟糕啊。”因为情报内容实在是令人震惊，洛德维克的脸上挂着不常见的惨白的脸色。
“您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样子啊。”埃舍尔勉强地打着趣。
“看样子是有必要扩建舰队了。”
“还请您之后有机会的话，向陛下进言，当然，不是以这个理由。”
“这也是你找上我的理由之一吗？利用我在军事决策上的影响力。”
“为什么不呢？”对方笑着回答。
“……”沉默了良久，洛德维克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您了，至于机会，很快就会来的。”埃舍尔直起身来，“对了，请您别忘记今天的对话并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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